生v.s.死

我走在長長的寂靜的3樓長廊，

突然覺得生命可以在一瞬間流逝...



昨天晚上去急診，看到好多令人震撼的畫面。



首先是個可憐人，

走路走著竟然自己跌倒，

用左手臂去抵抗重心引力，

得到的結果竟然是骨折。

我在問病史的時候，她就一直唉唉叫，

從剛開始進到急診室就一直唉唉叫，

小姐打針的時候也是唉唉叫，

要請他把外套脫掉看傷口的時候也是唉唉叫，

本來以為是她很怕痛、很會叫，

但檢視傷口之後，deformity由外表就可以看的到，

因此...趕緊照X-ray，

Left humeral fracture。

我看著片子發呆好久。

WHY???

因為她走路跌倒，一跌竟有這樣的「成果」，

令人意外。



「以後走路得很小心」，我不斷告訴自己。



本來沒有很忙的，但從10點過後，

一堆病人陸續進入，且很多是要縫傷口的。

結果兩位學長都去縫傷口了，

護士們也都忙著執行order...我只好幫忙我可以做的。

做了3～4床心電圖，開了一些簡單的order，

幫一些擦傷的病人擦藥、寫病歷...

ER真的很具有挑戰性。

什麼樣的病人都有：撞傷、割傷、摔傷、撕裂傷...一大堆，

我昨天幾乎都看到了。

其中有個女孩子，來的時候血流滿面，

有經驗的學長一看就問：「妳是被拳頭打的吧？」

ㄟ...我看好久，不敢相信看似刀子劃的傷口是被拳頭打的。

那女孩子承認，擦個藥，請他休息，

因為驗傷，需要幫她拍照...

戲劇性的變化來了。

後來出現兩個男子要找她，但在那之前我已經發現那個病人不知跑哪裡去了，

可能去上廁所吧？

但是學長一看，就跟我說：「這應該是打她的人，搞不好她跑去躲起來了...」

也不知道學長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但在那時候真的沒看到那個女生呢。

後來病人出現了，我們告訴她有人來找她...

突然間，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知道他們是誰吧。

再過一下子，那兩個男子沒有離去，又出現在我們面前，

不同的是，病人在眼前了。

那女孩子一直不願意看他們，而且那男子一說話，她竟開始掉眼淚...

學長立刻叫了駐警來，以防有暴力行為產生。

幸好後來是沒有...

但他們之間的錯綜複雜事情好像很難釐的清，

那兩個男子一直想把女生帶走，但女生不願意...

而且後來傷口需要縫幾針(傷口太深了)。

後來因為有事情忙，我也沒有再去follow故事發展...

只是還是看到那兩個男子在急診室門口附近沒有離去，

那女孩子後來似乎打電話叫了親戚吧...



有趣的是，有個年輕男性病人，

我去幫他做心電圖的時候，他的一群朋友剛好進來，

結果在那邊調侃他，

因為那位男病人的腹肌非常發達，

哇賽～是有練過的呢。

:p



接近12點的時候，原本風平浪靜的外科ER，

突然推進來一床說要CPR的。

所有人開始動員了起來...

Intern學長開始壓胸、小姐們開始on line、接上monitors...

打強心針...然後全部淨空、門關上，進行急救。

稍微問一下，

病人是去做D and C的時候，到最後竟然shock...

30歲不到的女性病人，那時候躺在病床上，全身發紫，沒有生命跡象。

趕緊進行心外按摩、給了好幾針強心劑...

後來還有電擊(這是我第一次看真正的CPR和電擊)，

曾經兩度有心跳恢復的現象，

不過還是會突然asystole。

後來學長讓我先行離開，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回來。



或許整個過程我描述的很短，

因為在那剎那，我沒有太多的言語可以形容那樣的心情...

看到一個年輕的生命在我眼前漸漸逝去。

那樣的感受很強烈、很痛苦。



踏著沈重的步伐走在寂靜無人的深夜醫院裡，

我是安全的；

但有多少人此時此刻正在遭受著親人朋友的離開呢？

我看到了一個腦內出血的伯伯緊急送進開刀房開腦，

他的兒子幫他辦理好手續之後，一直在床邊陪伴他，

兒子的眼眶好紅...我偷偷的觀察，發現兒子一直在掉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

在這時候的淚水帶著多少的傷悲呢? 我好想知道。但是這不能量化。

那個CPR的病人親屬，在我離開的時候幾乎包圍了外科急診的門口，

有人在哭、有人不敢相信、有人喃喃的說...已經兩次了，可能沒希望了...

這時候我確定自己在醫院急診室。真正的存在感。



3樓長長的走廊上，

多少生死交戰中...大家看到了嗎？